春秋时期的天文:日食

2020-08-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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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升月落,星移斗转,是最鲜明的天体运动。先民在长期观察中,发现气候寒温、草木荣枯与天象之间存在紧密的关系。上古时期,历法还不够成熟,而且也不够普及;又没有准确的计时系统。天象在先民的日常生活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。这就是为什么“三代以上,人人皆知天文”的缘故。到了后世,历法发达,计时系统逐渐准确,而大部分人又不必从事与气候紧密相关的农业劳动,因此,“有问之文人学士而懵然不知者”。

春秋时期对天象的观察和记录已经相当准确而频繁。太阳是天空中最明亮的天体,它为地上的一切提供光和热。当日食发生时,人民难免会感到恐惧,认为这是上天给人类的警告,并且将要降下责罚。在春秋之前不久,周王朝尚未东迁的时候,周人就见到了一场日食。在这场日食之前一个月不到,还发生了月食。不仅如此,在国都附近还发生了地震,连高山都崩塌了。日升月恒、南山的稳固、松柏的长茂,在古人心中都是最理所当然的自然现象。一时之间,月食、日食、地震。这么多灾异接连而至,不能不令周人感到恐惧。这场日食记录在《诗经·小雅·十月之交》中,《诗序》说是“刺幽王”。到了春秋时期,古人非常重视观察记录日食。在 242 年间,《春秋》总共记录了 37 次日食。

日食是由于太阳、地球、月亮三者处在特定位置造成的。当月亮出现在太阳和地球之间时,太阳光被月球挡住,于是就发生了日食。但是,月亮比太阳小,即便发生日食,太阳往往也不能完全被月亮遮住。当太阳完全被月亮遮住时,就会发生日全食;而当太阳的一部分被月亮遮住时,就会发生日环食或是日偏食。春秋时候将日全食叫做“既”。鲁隐公三年就发生了一场日全食。《春秋》中记载:“秋七月壬辰朔,日有食之,既”。《正义》中说:“食既者,谓日光尽也”。古人早就知道日食是由于太阳被月亮挡住造成的。这对于春秋时代的人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大发现。知道了日食发生的原因,就可以知道日食必定发生在朔日,也就是每个月(朔望月)的初一。同样地,月食也必定发生在每个月的十五,即望日。

《春秋》中记载日食,一般会记载日食发生的日期,并标上“朔”,即当月初一。有时不书日期或朔日,是日官记载失误。例如桓公十七年:“冬十月朔,日有食之。”《左传》说:“不书日,官失之也。”但是春秋时期历法尚不成熟,对于朔望月的推算偶尔会出现差错,因此有日食而发生在朔前一日的情况。文公八年:“秋七月甲子,日有食之,既。”在文公八年七月甲子这一天发生了日全食,杜预注说:“月三十日而食。”七月甲子是七月三十日,不是朔日(初一),因此不书朔。另外一方面,我国历法以朔望月(阴历)与回归年(公历)相配,而一个朔望月的长度过短(29.530588),一年十二月与回归年的长度(365.25)相比还差好几天(365.25 - (29.530588 × 12) = 10.882944)。因此,每隔几年就要将多出来的日子作为闰月。春秋时期,置闰还不是很准确,常常会有失闰的情况出现,也就是本应置闰而没有置。这样,月份就会出现误差。襄公二十三年:“冬十有二月,乙亥,朔,日有食之。”《左传》说:“十一月乙亥,朔,日有食之,辰在申,司历过也。再失闰矣。”

日食是有一定周期的。巴比伦天文学家发现了沙罗周期(Saros),认为只要知道发生了一次日食,则经过 223 个朔望月(或 18 年 11 天 8 小时)就会发生一次同样的日食。但是,《春秋》中记载了好几次频年日食、甚至频月日食的现象,也就是连续两年或连续两个月都发生日食。例如,襄公十四年二月日食,而十五年八月又日食;襄公二十四年七月日食,八月又日食。《正义》说:“今七月日食既,而八月又食,于推步之术,必无此理。盖古书磨灭,置有错误。”古人将天体的运行比作行走,日月运行就称作“日躔月离”。《说文》:“躔,践也。”而“践,履也。”躔、践、履都有行走的意思。所以就把推算天体运行的学说称作“推步之学”。

日食在古人看来是一件大事。日食发生时要举行特别的仪式。在传说中的夏朝就有日食时举行的特殊仪式。昭公十七年鲁国太史引用《夏书》说:“辰不集于房,瞽奏鼓,啬夫驰,庶人走。”所谓“辰不集于房”就是天体不在它应该在的位置。辰在早期可以用来指任何重要的天体,在这里就是指太阳。到了周朝,“封建亲戚,以藩屏周”,天子、诸侯各有不同的仪式。同样是昭公十七年日食,叔孙昭子说:“日有食之,天子不举,伐鼓于社,诸侯用币于社,伐鼓于朝。”天子不举乐,在社击鼓,而诸侯则是在社献上牺牲,在朝击鼓。所以,庄公二十五年:“六月,辛未,朔,日有食之,鼓,用牲于社。”但是并不是每次日食发生都会举行这样的仪式,只有在特定的月份发生日食才会举行。《左传》说:“唯正月之朔,慝未作,日有食之,于是乎用币于社,伐鼓于朝。”只有当正月发生日食,才会举行这一套仪式;但是这里的正月并不是现在的农历正月。杜预注说:“正月,夏之四月,周之六月,谓正阳之月。”指的是周朝的六月。因此,昭公十七年六月初一日食,理应用牲于社,伐鼓于朝,但是季平子却百般阻挠,所以叔孙昭子说:“夫子将有异志,不君君矣。”季平子对昭公不满,所以到了昭公二十五年,昭公就被季氏赶出了鲁国,“孙于齐”了。

日食是非常罕见的天文现象,古人将天文现象与人事吉凶相互联系起来。但是何者为吉,何者为凶往往各执一词。昭公二十一年七月初一(壬午)日食,鲁昭公问梓慎这场日食到底是吉是凶。梓慎说,:“二至二分,日有食之,不为灾。日月之行也,分,同道也;至,相过也。其他月则为灾。阳不克也,故常为水。”梓慎认为日食是阳气不敌阴气,所以日食发生的年份大多发生水灾。二十四年五月又发生了日食,梓慎还是说会有水灾,叔孙昭子不同意,说:“旱也。日过分而阳犹不克,克必甚,能无旱乎?”叔孙昭子认为太阳已经经过了春分点而阳气仍然不敌阴气,因此阳气积聚,将会导致旱灾。然而日食发生,并不是所有地区都会出现同样的灾异;古人认为灾异的发生与太阳所在位置有关。昭公七年四月初一(甲辰)日食,晋昭公问士文伯谁将当日食,士文伯回答说鲁国和魏国将要遭受日食的灾异,原因在于“去卫地,如鲁地”。如何知道这次日食是“去卫如鲁”呢?古人将黄道分为十二个天区,即十二次,并将这十二个天区与十二诸侯相配,说明天空中的区域与地理上的对应关系,这就是分野。鲁国对应于降娄,卫国对应于娵訾,娵訾又名豕韦。日食的时候太阳在豕韦之末,到降娄之始才结束。因此鲁卫会发生灾祸。那么十二次到底是如何来的呢?《十二次与分野》就会讨论这些问题。